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党争(两更合一更)
一千两百六十五章 党争(两更合一更) (第2/2页)章越对韩忠彦道:“此事你们办得隐秘些,对于出入的梁园者必先筛查。”
韩忠彦道:“丞相放心,太学之中多是有抱负的士子,他日为官必能刷新政治。”
“以后天下官员皆会以出身太学为荣。”
章越徐徐点头,事情既开了头办下去。
这个阶层是宋朝最有力能挑战既得利益者的。
章越道:“既是办这梁园社,便要办下去,任何事办不了十年,都不要去为之。你们踏踏实实为之!”
“还有一个前提,必须再三严肃整顿太学里的士风。”
黄履和韩忠彦走后,新任枢密使吕公著抵此。
尚书省设六部后,兵部与枢密院相抵触,一度有罢免去枢密院之说。
不过天子没有赞成。
孙固下野,吕公著取而代之。
天寒地冻,堂吏端了热茶给吕公著。
吕公著道:“丞相,我怕西事还停不下来。”
“那些骄兵悍将,大多起意要伐党项。”
章越叹道:“我早有预料了。”
平夏城之战后,
沈括拒绝回来。
章亘也同样拒绝回来。
沈括连回中枢出任枢密副使都不愿,哭着喊着要留在泾原路,至于章亘也是这般,章越和十七娘都指着他回来成亲,结果对方也是留在泾原路不回来了。
其实沈括,章亘只是一个代表。
吕公著苦笑着道:“以往官员都争着调往京师去,为了五削,免得沉沦选海。现在好了,改制之后没有选人之事,官员更不稀罕京官了,反而是争着往西边去。”
“谁都知道,党项覆没就在眼前了,放着这么大的功劳不要,回京去作什么。”
章越,陈瓘闻言都笑了。
陈瓘笑着道:“下官之前给辽国使者打个比方,原来有一伙强盗抢了屋子,现在强盗已是被杀掉。”
“大家只要将屋子打扫清楚就可以住进去了。”
“下面平白得一个天大的功劳,这时候众人都不愿放手。”
章越心道何尝不是,沈括连回京出任枢密副使也不愿,整日派人往章越府上送礼。
章越看到沈括的厚礼也是哭笑不得,这个时候自己不收嘛,容易令对方心底不安,所以只好一次又一次‘下不为例’地收下。
吕公著道:“可是丞相,话说回来,党项在平夏城之败后,已是将定州升格为定州府,甚至在省嵬城大举营建行宫。”
“机速房回报他们将工匠营建之所,都迁往了省嵬城。”
章越道:“不错,职方司也回报说党项已迁工匠之所往定州去了。”
党项最重视的就是军工行业,皇宫都建在工匠所的旁边。以往宋朝使者每次去见李元昊时,都可以在党项皇宫的宴会所里听到锻砺兵器的铿锵声。
宋朝使者还以为是李元昊给自己的下马威,殊不知人家那不是装的,本身就是党项民族的意识形态。
李元昊塑造党项时,就说了党项这个民族要‘忠实为先,战斗为务‘,他也是以此从上到下地树立民族的风气。李元昊身为天子,深入一线抓军工生产,下面的人敢不竭力吗?
工匠所设在皇宫边,这就和互联网大厂,公司老板坐在员工区办公一样。
“丞相,党项迁都定州,以省嵬城为行宫,看样子是要与我大宋拼到底了。”吕公著言道。
章越道:“之前我与陛下所谋都是以攻下兴灵为灭党项之计,若是党项迁都,此事确实难办了。”
“定州确实太远了,有些鞭长莫及!”
吕公著道:“我算过党项迁都定州以后,就算现在攻下了兴州灵州,也覆灭不了党项。而且攻下以后,本朝也未必守得住,现在不是灭党项一国的时候。”
吕公著永远是充任反对派在前面。
吕公著与司马光不同,司马光是执拗地反对,完全讲不通任何道理的,吕公著至少是从实际出发的。
章越道:“我已是派了使者与党项议和,要他们上缴誓书,可惜被拒绝了。”
没错,平夏城之战后,章越还派出使者议和,甚至还将生俘的党项皇族嵬名阿理送还给党项,哪知竟然遭到了党项国主李秉常的拒绝。
“故而我彻底停了与党项的互市和岁赐,现在已经听说党项国用匮乏,已经熬不住了。”
吕公著道:“丞相议和之事,吕某是绝对赞同。”
“反而是西边官员将士从上到下都不愿与党项议和。“
直取兴灵,灭国之功,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西军将士人人都眼红这个功劳,若非章越的威望镇压着,有韩缜的前车之鉴在那。吕惠卿,沈括,王厚恐怕都要上疏要西征讨伐党项,直捣兴灵了。
这一幕都是似曾相识的。
历史上阿骨打灭辽后,女真上下看宋朝童贯率军伐辽大败,当即忍不住了一个劲地劝阿骨打不要停,继续灭宋。
阿骨打不想灭宋,但下面将领宗室都要打宋朝。阿骨打耐不住下面将士们催促,只好道了一句,我这人还是想信守与大宋的盟约,至于你们,我阿骨打挂了以后,你们自己爱咋滴咋滴。
阿骨打说完这句几个月后,就在他灭辽当年,他果真就死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有点拦不住,不是哪个谁具体反对。
河东,陕西六部兵马都争着要攻打兴州灵州,争这个破国之功。在曹彬平南唐后,再也没有哪个将领有过这个功劳。
这个时候谁拦着,就是一句话‘众怒难犯’。
吕公著道:“王厚在凉州那边与野心日益增长的阿里骨还时不时交兵。”
“泾原路方向全面巩固天都山和萧关一线,河东路方面,吕惠卿则可以逐步向定难五州方向推进,逐步蚕食。”
“现在谈不上灭国之战!”
陈瓘道:“可是好容易将党项的主力全歼,若给之岁月,让他们再发展几年,又重建了兵马怎么办?”
章越点了点头。
吕公著道:“重建兵马需要数年功夫,就算成功,肯定也不如平夏城城下的那数万精兵。”
“灭国之战哪有那么容易,昔高平之战后如今日平夏城之战般北汉实已是不足为患,但太祖太宗灭北汉,仍打了几十年。”
章越,陈瓘听了吕公著这话也觉得此人太悲观,但吕公著偏偏自我感觉良好,自己是在从实际出发。
“而北汉实力远不如今日的党项,但太祖时打了多次都没打下来,每一次都遭到契丹阻扰。强行灭党项必败,莫谓我没有出忠言。”
陈瓘道:“枢相,当初太宗皇帝灭北汉时,丞相薛居正反对,并举出太祖屡屡铩羽而归的道理。”
“可知这话听听而已,本朝每次攻北汉都将人口强行劫掠至国内。到了太宗灭北汉时,北汉已被宋朝削弱差不多,全国人口从五代末二十七万户,一百四十八完口,到三万多户。”
“薛居正真可谓无知。”
吕公著急着争道:“就算如此,北汉亦未肯降!”
“就算我们拿下兴灵二州,如今这里正闹饥荒,那么多百姓嗷嗷待哺,是我们过去养他们吗?”
陈瓘欲争,章越则道:“吕公说得对,破国不难,全国方难。”
“都到了这一步,要以全国为上,破国次之!”
吕公著道:“正是如此,丞相,辽国去年铩羽而归后,至今未有动作,也不遣使而来,使令人不知他的底细。若现在灭党项,势必与辽国一战!”
吕公著在章越这获得他想要的答案后退下。
陈瓘满是不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