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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密话(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密话(上) (第1/2页)

【早些时候】
  
  白昼,四合院内,鸟语花香,歌舞升平。
  
  一声锣响,惊起檐上鸟雀腾飞,环绕四合院的红绿,却在连串的乐器交鸣和人声喝唱中无处落脚,腾在那耀眼灿烂的阳光里盘旋鸣叫。
  
  “昏王!想我弟兄二人在朝,东挡西杀,南征北战,有这等汗马的功劳,你为何搬请各路诸侯,灭却我弟兄,是何道理?”
  
  戏台上,小锣打边快而密集发声清朗,京胡马尾弓擦弦刚劲嘹亮,三弦粗犷、豪放侧抱于怀。京板,京钹快而高昂,将戏台上愈演愈烈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架子花脸扮演,勾红十字门脸的司马师搜出血诏,在戏台上拉住软弱无骨的曹主,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好贼子!”婉转的女声唱起,曼妙的身姿甩袖跃起坐于地上,引来架子花脸一句朗声,“好奸妃!”
  
  锣与板与钹接连奏响,台上戏子分别拉开距离定格站姿,在板鼓快速密集的连续敲击下,文场的乐器开始接连奏响,那婉转凄厉的女声开嗓,戏台上散拉散唱,“见贼子带剑进宫廷,吓得我三魂少二魂,不跪万岁来跪你,都督饶我命残生。”
  
  “好奸妃!”花架子脸接唱,“昔日里纣王宠妲己,为国忠良受凌逼,桩桩件件都是你这奸妃做的,忠良怎能保华夷,恨不得一足踏死你!”
  
  体型宽厚,勾红十字门脸的戏剧演员一扬手抬脚朝向地上女戏子跺去,黑须飞舞,右手顺势负于腰间拔出锃亮的宝剑,日光照在露天的戏台上,折射宝剑的光辉令院子里另一头二楼坐茶看戏的林年微微侧眸避开,在耳边也响起了那凶戾蛮横的戏声,
  
  “七星剑下——命归西!”
  
  “好贼子!”
  
  大红色的戏台上,戏子们接二连三粉墨登场,深沉、抒情的唱腔,将曾经历史上发生过的那些故事,跨越了数百数千年的时光娓娓道来,顺着官窑中的上好珠芽冲进喉咙里。
  
  林年坐在四合院二楼的木栏边,身旁桌上是一副上好的官窑茶具,李获月坐在侧坐,安静地提着壶中的茶水倒入公道杯,让每一杯都是能品到色、香、味一致的好茶。再等到林年手中的茶喝干净时,双手奉茶到前,尽显礼仪之本。
  
  林年目视着李获月起身奉来的馨香好茶,片刻后也双手接过,闻香品茗,让茶水香味在口齿间回转几次后放下茶杯,望着对门院中戏台上尽心尽力为他们这独独两位观众表演的戏子们随口问问,“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清风吹拂探入栏杆半寸的花枝,阳光在桌上投下雕梁斑驳如是繁花的影子。在四合院的内院里,如意宴款待的秘党贵客们纷纷离去之后,那沉入池塘底部的喧嚣没有多久就再度被热闹唤醒(承接第一千一百零六章:赠予的财富)。
  
  “戏不好看吗?”李获月坐在沉香椅上,正对着内院中的戏台,她的坐姿很挺直,腰线如枪,就算是喝茶看戏也像是在完成某种艰巨的任务,一丝不苟。
  
  “好看,这是京剧?”
  
  “豫剧剧目,京剧唱法,来北亰自然要听京剧。”
  
  “没有研究过,从小没听过几场戏,大概听不出豫剧和京剧有什么差别。”林年说。
  
  “豫剧是在明末时期传入河南的山陕梆子,结合河南土语及民间曲调发展而成的,节奏独特,歌词非常口语化,京剧更为正统,‘高雅’,虽然比不上昆曲,但相交豫剧的大平调、怀绑的确要高上许多,也就是所谓的‘阳春白雪’,其实这种说法并不确切,只是民间的调侃。”
  
  “一个更接地气,一个更正统。”林年总结了一下,“这场戏叫什么?”
  
  他看见戏台上的饰演妃子的戏子被武官左右挟持,以一丈白绫活活勒死,身着黄袍似是皇帝的戏子竟软弱跪在那花脸前祈求生路,感到有些离奇。
  
  “红逼宫。”李获月抿了一口香茶,“又名《大司马带剑入宫》《铁笼山》,讲的是曹芳书血诏欲杀司马师,后被司马师搜出血诏,杀张缉于宫门,绞张后于宫内。也有豫剧的版本,如果你想听,我可以找先生来唱。”
  
  林年右手轻轻捻着官窑杯的杯口,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以及茶水白雾熏燎手指的温热和湿润,半晌后,他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把注意力投在了阳光大号的戏台上,看着那跪地求饶的黄袍之人,静静地用心欣赏这出放在什么地方都堪称顶级的戏剧演出。
  
  一场《红逼宫》结束,但内院的戏剧并没有结束,在戏台上的先生向着这边二楼的两位看客鞠躬离开后,台上的布置立刻被人撤换,打扮成另外一场戏的演出风格。
  
  “下一场是京剧《逍遥津》,京剧四大须生高庆奎的代表作之一,内容大概是汉献帝因曹操权势日重,与伏后计议,派内侍给后父伏完送去血诏,嘱约孙权、刘备为外应以锄曹。”李获月给林年报幕。
  
  林年喝了口茶,又拿了桌上盘中的一块福字饼,一口咬下去是玫瑰豆沙味的,齁甜,想来是特制的点心,正得他喜欢,于是多吃了几块,没有回答李获月,只是安静看戏。
  
  戏台上人影起,人影落,红幕后乐器交织缠绕。二黄唱腔每句都精雕细刻,不同凡响,堪称京剧老生声腔艺术之典范。回龙腔气口有力,适时收腔,如若不是在开放的庭院,而是在剧场,一口“喷”出足有炸棚之效。
  
  林年只是安静地看着,茶水端起一杯又一杯,福字饼吃完后拿枣花酥、太师饼、佛手酥,看完第二场戏后,台上继续重扮风格,李获月照常报幕,《逍遥津》之后是《开国图》,看完《开国图》之后是《大郑宫》。
  
  整整四出剧,林年和李获月没有多余的闲聊,李获月报幕,林年品茶看戏,偶尔遇见听不懂的桥段便开口问,李获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作为正统的人,她可能不喜欢看戏听曲,但相关的知识却是从小就懂得的,替林年扫盲倒是恰到好处。
  
  四出戏听完的时候,已经快要夕阳西下了,在血一样的余晖中,戏台上的先生们为两位忠实的看客行礼,听了一天也知道这是最后的结束时刻的林年也站了起来为这些艺术家鞠了一躬,一旁的李获月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戏台上的装饰被搬走拆掉,连带着那些演出了一整天的戏子离开内院。
  
  两人重新坐在桌上,茶壶中的茶水在不知添了多少次后终于干涸,茶具中还留有微凉的水痕,装点心的盘子里也只剩下被夕阳照红的面屑。
  
  “感觉怎么样。”李获月问。
  
  “好听,但不大听得懂,要想听懂得研究,或者常听。”林年说。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林年陷入了沉默,左手扶着木栏,看着空荡荡的戏台不语。
  
  “如果你的答案是拒绝,也无妨。”李获月平淡地说。
  
  “不是拒不拒绝的问题。”林年扭头对她说,“是今天我根本就不该留在这里。”
  
  “所以是拒绝了。”李获月凝望着林年的瞳眸,在没有点燃黄金瞳的情况下,这样的对视让林年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陌生,那双褐色却比黑色还要深沉的眸子,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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