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小祖宗
五章 小祖宗 (第2/2页)曾仕权环顾自己手下灰土土的脸色心知督公或有此心却必无这话多半是流露了一星半点让程连安因情顺势揣摩出來教了崽子们好替他在这儿借机拿大厂里人都是鬼精鬼灵的这些虚话看似无用传出來却很能让人听风成雨微妙地改变很多东西拿刚才这话來说就搞得自己好像已失了宠、而他和手底这帮崽子却像是督公身边的近人了
那小笙子搭眼不错神儿地瞧科见曾仕权那白摺子脸上黑黄不定胸脯子便越发地昂耸起來就含着笑继续道:“当时程公公听了这话就劝慰督公说他是跟着曾掌爷跟过來的曾掌爷办事严谨周致断不致于出了这等差错督公若是真不放心呢就派他过來叮嘱一声照顾一眼也成可是如今上上下下的细碎事情都要他來跑督公身边哪离得开呢这么着就……”
“呵呵呵呵”方枕诺笑着走近接口道:“原來如此看來是那位程公公未能亲至就打派了您几位专程代劳看來他平步青云之后不忘旧恩时时处处替掌爷回护着想倒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人呢”
小笙子蹙着眉问:“这是什么人哪”
方枕诺将手略揖目光却掠过他直视车厢里那小太监:“在下方枕诺是曾掌爷座下一名小小参随初在厂里行走多方尚不熟悉刚才听这位小公公说话想必是‘程公公’的近人了”
“你倒是有点眼力”小笙子听他是新进便像是起了卖派之心似的笑着把肩膀一耷背往后仰下颌抬高斜斜用眼底瞄过來:“咱们厂里呢要说至高无上、在皇上跟前都有面子的那就得说是冯公公那是当今太子爷的大伴儿李妃娘娘身边的红人宫里宫外一刻也离不了的冯公公以下办事能让他满意又能让督公放心的除了程公公之外也再沒二个人至于程公公手边呢使得勤、用得顺、信得过的那也就是你眼前这位安思惕、安公公了这名字有些古奥你可能不大懂我便给你解释解释:思呢是‘思无邪’的思那是出自诗经的惕是‘夕惕若厉’的惕这是出自易经的这可都是有文化、有出典的你可要记清楚了”
思无邪乃是孔子对诗经的评论并非诗经的内容方枕诺也不挑剔耐心地听他拉着长音说完这才略微倾身一笑:“原來是安公公听说郭督公当初跟在黄公公、冯公公身边流了不少血汗、立下不少功勋才有了今天的位置深知底层艰难所以对待下属也平正和厚一向论爵唯功、任人唯贤公公姿容轩丽仪态雄昂可见人才也定是错不了的难怪上人见喜、督公器重呢”
东厂里的太监多半做些行政事务职位再高的论功劳也比四大档头远远不及曾仕权听这话虽然是捧着安思惕其中却也暗含着贬抑讽刺兼带着给自己拔腰提气的味道因此眉饧意舒心气少平看安思惕小眼眯抿着倒是一副受用的样子似乎沒听出什么弦外别音慢声细语儿地笑道:“方参随这话很是得体呀不过倒也只说对了一半儿像我们这小年小纪儿的有什么功劳可立呢无非是办事尽心少出岔子也就是立了功了其实啊什么功劳也都是过去的事儿换完了爵禄还要继续效忠朝廷谁还能成天介躺在上面睡觉不成”
一听这话曾仕权的火又窜拧起來料想手下干事们或沒对他透露军情可这小崽子必然通过别的途径摸到了消息这会儿冷嘲热讽的瞎耽误功夫多半是想拖一拖时间盼自己这锅补不上漏得越大越好打眼一瞄他这周围带的人也不多再外围都是自己的人就算弄死他栽给聚豪阁程连安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当时牙根一煞狠内劲便提起來凝在了手上
就在他想往车里钻的功夫却听方枕诺安闲笑道:“公公总在厂里做事立功的机会确是不多了不过眼前倒有一桩功劳枕诺正有意要送给公公做见面之礼不知公公愿不愿意接受呢”
安思惕一听这话登时牙呲眼亮把小身子向前探了探道:“哦有什么功劳说來听听”
方枕诺笑道:“实不相瞒聚豪匪首姬野平率众逃脱君山设围之事已成泡影公公现在快马加鞭回去到督公面前通告就说曾掌爷欺上瞒下、玩忽职守岂不是一桩大大的功劳么”
安思惕小脸呆愣在那瞧瞧他又瞧瞧曾仕权忽然间感觉到了某种威胁嗓子眼里干干地“嗬、嗬”两声歪眉砌笑道:“方参随呀你这玩笑开得可是……可是很有趣呢嗬嗬嗬……”
方枕诺道:“说玩笑却也不是玩笑眼下姬野平确实逃了而且十有**带人正扑奔督公的后方我们估算着虽然水路追他不上但从陆路加急赶去通知督公总还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不过这中间要是被什么耽搁了那可就万事难说公公这趟來得实在不巧若念厂里的情谊不愿领功那就只好跟着我们一起领罪了”
安思惕听得卡裆里尿眼儿一缩几乎标出股水儿來当着曾仕权的面儿这功固然说不得领这罪和自己又有哪门子关系呢被他们拿來当借口、跟着一起吃瓜落儿那可大划不來忙道:“嗨这这话儿怎么说的我哪里知道这些呢事情如此紧急那还不快走小笙子赶紧的咱们跟掌爷一道儿掌爷你们的马快不必等我还你们俩就知道赖喇喇歪着当这是船呢下车推车快他妈出去”
“扑嗵、扑嗵”两个小厮腚上各挨一脚被蹬下车來衣襟挂在木缝上好像粘连的面团曾仕权低头瞄了瞄他俩又瞧了瞧方枕诺将帘一撂无声地笑了向后一招手亲随干事们把阿遥提过去安绑在马上跟着各自也都上了马“咄、咄”地抖缰磕镫打起一声声短喝跟随掌爷的骥尾拐过楼头折转向东安思惕的车坠在队末马夫在他的催动下用力地摇着鞭子甩出“啪啪”的脆响活像小孩在抡着一串点燃的鞭炮小厮们紧随车后连跑带颠不时地绊个跟斗一队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留守的干事们目送尘影消散都聚在道上彼此间你瞧我、我瞧你仿佛扎堆人立的鼬鼠一个道:“掌爷和小祖宗都走了咱们呢”另一个道:“咱们他妈的就是祖宗爷爷”众人都笑了:“说得好走吃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