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第十四朵雪花(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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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月的学习很快过去,今天结束后便可以放假回家了,大小鱼没什么感觉,她们本来就没有家,只要姐妹两个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旺旺跟于宝珍都想娘了,她们回家回的欢天喜地,小孩子哪有不喜欢放假的,惟独青宁。
她背着小书包坐在教室里迟迟不动,大小鱼本来在这里陪她,被她拒绝了,这会儿双胞胎估计已经彻底放飞,在只剩下她……
“青宁。”
这个声音是……
青宁倏地抬头看向教室门口,整个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因为来接她的人居然是爹,还有娘!
县丞笑吟吟:“怎么了,才一个月,就不认得爹了?”
县丞夫人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情愿,甚至带着些温情:“等久了吧?来的路上马车不知怎地坏了,因此才耽搁了这么久。”
从未被娘爹如此温柔慈爱对待过的青宁,当场脑海中闪过的不是感动、喜悦或幸福,而是跟小伙伴们大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讲的鬼故事,比如狐妖上身,恶鬼夺舍之类的……所以她非但没有伸出试探的小手,反倒抓紧了书包背带。
幸好罗老师及时出现,随后县丞及县丞夫人对她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友善态度,友善到青宁甚至觉得有几分谄媚。
在她的印象中,爹爹是家里最有威严的人,哪怕是娘也要听他的话,对青宁来说,爹爹就是一座永远无法翻越的大声,但现在大山突然在她面前自己变成了一条平地,请她踩踏上来。
罗老师则一如既往温和,并没有因上次见面时县丞夫人对自己口出恶言便怀恨在心,这让县丞夫人松了口气。她的这副温婉姿态一直持续到回府,县丞勉励了几句女儿后去往前院,母女两人独处时,县丞夫人的语气才恢复成往日那般,只是比往日,又多几分冷淡。
这种冷淡向来会让青宁难受,抓耳挠腮辗转反侧的难受,娘总是这样,只要不按照她的想法来,她便不搭理她,再不然搭理时讲话也要冷冰冰。
“你既然要与那位罗老师学习,便好自为之吧,横竖我是管不了你了。”
哪怕被丈夫再三叮嘱,县丞夫人依旧不认可罗老师,在她看来,十七八岁说亲都已是老姑娘了,罗老师这种早过了双十年华的,说句不好听的,给人当继室都不一定成。
青宁低着头,她真的很讨厌娘用这种语气教育自己,好像她很蠢很蠢,是不识好人心的牲口。
从前在求知女学读书,青宁每日都要往返家中,这一次却是足足满了一月才归家,这一个月里,跟她朝夕相望的是于宝珍、罗老师、大小鱼、旺旺,还有总是顶着个光溜溜脑袋的净心。
县丞夫人无法再控制见过外面世界的女儿了。
青宁轻声说:“爹也答应我去府城了,这又不是我一个小孩子能解决的问题,娘怎么不去找爹呢?”
她抬起头看向生她养她,将她带到这个世界来,会在她生病时彻夜不眨眼守在床边的娘:“娘为什么这么恨我,恨的想把我变成第二个娘?”
她不相信娘小时候便是这副贤惠雍容的模样,是什么把娘变成了这样?
“娘督促弟弟读书上进,恨不得给他请十个八个好夫子,到了我,弟弟读的那些书,我通通不用读,即便我想读,爹都没说什么,娘反倒比爹更快生气。”思及启蒙记事,青宁感到很荒谬,她看着娘,问娘:“我是娘的仇人吗?”
如果不是仇人,为什么不许她读书,不许她练武,却要她这么小就学习如何维持细腰小脸,连饭都不许添第二碗?
县丞夫人怒道:“我看你心里是完全没有我这个娘了,那姓罗的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每次想要跟她好好说话,她总会把话题扯到生养之恩上。
青宁:“老师教我怎么做人。”
她所学的课程,弟弟在书院里也有,为什么娘不对弟弟生气?
“我看她就是想毁了你!”县丞夫人控制不住脾气,一巴掌拍到桌上,手心震得生疼,心里却恨毒了罗老师,觉得她要带坏自己的孩子。“你学那些有什么用?你是能科举做官,还是能闯荡江湖?那申掌柜倒是个厉害的商人,可你听听旁人家都是怎样说她的!”
“为什么不能?”青宁忍不住大声反驳,“就算以前不能,现在不能,也不代表以后也不能!这个不许那个不许的,一天到晚把规矩礼数祖宗礼法挂在嘴边,那我朝开国皇帝从前朝手中夺取江山,岂不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县丞夫人登时脸色铁青,想都没想便给了女儿一巴掌!
“你在胡说什么!你不要命了!”
青宁捂住脸,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她那双眼睛像是熊熊燃烧着烈火,充满愤怒地盯着母亲:“我没有说错!我生来就是自由的!我有权利要求平等,我是有思想、会思考的人,不是可以任意摆弄的木偶!”
县丞夫人指着青宁的鼻子,浑身发抖,她真不敢想象府城那个学堂究竟教了女儿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敢说?被人听见了是要诛九族的!
“我都是为了你好!”县丞夫人声音变得凄厉,“你这样做出头鸟,能落得个什么好下场?娘对你没有什么期望,只愿你能安安稳稳荣华富贵的过这一生,你为何却不肯听话?”
“安安稳稳,荣华富贵?”青宁重复了一遍母亲的话,只觉好笑,“哪里安稳,哪里富贵了?像娘安排的那样,学着做个大家闺秀,日后嫁入高门?那我且问娘,若婆母不慈,我当如何?若夫君不爱,我当如何?若后宅妾侍成群,我又当如何?”
“婚后我若数年不能怀胎,若怀上了却难产而亡,若生下来却非男孩,若夫君不上进,若儿子不孝顺,若婆家败落,我当如何?”
“这算什么安稳,这算什么富贵?轻飘飘的好像雾气,看得见抓不着,别人愿意给我,我才能安稳富贵,别人不愿意给,我在后宅送了性命,娘能救我吗?”
青宁咄咄逼问,学堂中有一课是由青衣卫所授,她看过各种各样卷宗——那是大人执掌鄄州府后派人收集统计而来的案例,尽是血泪,触目惊心,其中尤以女子死亡方式最为恐怖,看得胆子最大的宝儿跟心大的大鱼都好几天晚上做噩梦。
“不会的!”县丞夫人否认,“你爹你弟弟不会不管你,他们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娘说谎。”青宁根本不信母亲这话,“只因府衙要从下县选拔官员,爹便改了主意愿意让我继续随老师学习,甚至主动去府城接我,可见于他而言,官场利益更胜女儿。至于弟弟,焉知他不是下一个爹?娘,为什么不是你来救我?是你不想吗?还是你没有办法?”
说到这儿,青宁忽地笑了,“娘自己都得靠着爹才能得安稳富贵呢。”
“就算是这样,也不需要你去改变!”不知为何,县丞夫人感到害怕,仿佛女儿从此将要与自己成为陌路人,于是她努力想要说服青宁,“你还这么小,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用像穷人家的女儿一样辛劳,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大家都很安于现状,为何只有你小小年纪,却妄图登天?”
这一次青宁很平静,她望着母亲,问:“大家都这么想,大家都安于现状,那谁来改变呢?”
县丞夫人怔怔落泪:“可你会被毁了啊……你的名声不要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
青宁摇头:“那也没关系,反正总得有人来做的。对我来说,成为罗老师那样的人,比成为娘,更有吸引力,更有趣,也更能让我自豪。”
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这样后来人便能从她们的失败中吸取经验,成功了则更好,冥冥之中,青宁有种奇妙的预感,有大人和宝儿在,她们不会失败的。
语毕,青宁向母亲点了下头,随后转过身去。
徒留县丞夫人在原地出神。
这一次重回学堂后,包括大条的大鱼在内,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来青宁变了,她以前总是微微皱眉,好像有什么很难解决的烦心事,时常会流露出焦躁情绪,现在的她给人一种轻盈之感,那件总是解决不了的烦心事,似乎被她放下了,也可能被她击败了。
小朋友们日常学习,官府则有条不紊的做着她们的事,首先是鄄州北那三座上等铁矿。
说实话,了了知道于宝珍不同凡响,却没想到这孩子的运气真能如此之妙,原本她已想好铁矿杂质多的话要如何冶炼,结果这三座铁矿质量极佳,在鄄州北这么多年没被人发现,只能说是命中注定在等于宝珍到来。
正好大牢里囚犯已经关不下了,甭管罪行轻重,通通拉去采矿,服刑时间从一月到一生不等。
鄄州北的沙质土壤种水稻肯定不行,但棉花花生等农作物却能适应,大片大片的荒地被重新丈量,有一大批刚立了女户的人,或拖家带口或独身迁往鄄州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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