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16 第 16 章 (第2/2页)

“咕噜噜，咕噜噜。”
　　
　　祂落在属于自己的神座上。
　　
　　——与其说是“神座”，不如说是用石头堆出来的不规整台阶。
　　
　　石头大小不一，排列得也参差不齐，凸出来的地方挂着用苔藤编织成的小小冠冕，藤蔓软趴趴的，泛着点失活的暗黄色。
　　
　　灾厄之神小心翼翼地把冠冕放在自己的触手上，在一片黑暗中，发出细小的声音：
　　
　　“我回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数十个矮小的身影聚集到石台周围。
　　
　　他们的皮肤因长时间生活在地下显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眼瞳也在适应黑暗环境的情况下，呈现为浅淡的色泽。
　　
　　灾厄之神的信徒，是地精与魔物的混血。
　　
　　当然，这其中没有什么惨绝人寰的种族实验，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感情纠葛。
　　
　　在地精一族被冒险家协会请去歌之城建造主据点前，他们曾居住在拉扎瑞的迷宫之下。
　　
　　迷宫中的魔物也不乏具备智慧与自我意识的，在地精相对随性的恋爱方式下，跨种族的恋情也不算少见。
　　
　　地精的寿命很短，正因如此，庇护他们的结缘神赐予地精“自由孕育的祝愿”，用比较通俗的话来解释，地精一族和任何种族相恋，都不会出现生殖隔离的情况。
　　
　　他们没有歧视混血的陋习，甚至有意抬高混血的地位——
　　
　　纯血地精寿命短、没有自保能力，在混入其他种族血脉后，地精的后代便有可能拥有相对漫长的寿命、来自另一半的特殊力量。
　　
　　在地精一族收到冒险家协会的邀约后，大部分混血都决定跟随族人，迁移到歌之城的地下，只有这些含有一半魔物血统的地精，选择留在拉扎瑞。
　　
　　原因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身为拥有一半魔物血统的地精，他们继承了属于地精的建筑知识，却没有所谓的建筑才能。
　　
　　魔物血统在带来力量的同时，还带来了惊人的破坏力，就算把最简单的建筑工作交给他们，也会演变为各种好心办坏事的局面。
　　
　　歌之城有冒险家协会坐镇，不会发生危险事故。
　　
　　他们失去“守护”这一项工作，也不愿意拖累同伴，便没有和同族一起离开，而是驻守在拉扎瑞的迷宫地下，守护着地精一族的旧居。
　　
　　至于后悔和遗憾……
　　
　　前者不曾出现过，因为这是他们遵循内心的选择。
　　
　　后者倒是有一点，伴随着一个微不足道的、对地精来说却像是天方夜谭的愿望。
　　
　　——他们想要看见光。
　　
　　地精与黑暗为伴，他们在黑暗的地下生活、繁衍，将这方寸之地视为自己的领地，那是长久沉眠于黑暗中的王国。
　　
　　迷宫之中处处危机，即便是“拥有力量的混血地精”，也没办法走出迷宫，看见外面那个充满光亮的世界。
　　
　　“这个，就是光吗？”
　　
　　他们聚集在一起，看着灾厄之神小心翼翼地捧出那盏提灯，里面正在跳动的东西格外醒目，只是稍稍注视，眼睛就会止不住地流下眼泪。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闭上眼睛，甚至都不想抬手擦擦眼角被刺激出来的泪水，只是睁大眼睛，近乎贪婪地注视着那团无形之物。
　　
　　灾厄之神：“这是火光。”
　　
　　祂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合适的形容：“火焰散发出来的光亮，是火光。外面的天上还挂着太阳和月亮，所以还有日光和月光。”
　　
　　“哇。”
　　
　　混血地精们发出小小的惊叹声。
　　
　　他们长久生活在黑暗的地下，从未见过光亮，直到今天，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终于拥有了一丝对外界的基础认知。
　　
　　地精们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天上的太阳是一大团火焰吗？”
　　
　　灾厄之神：“不是的，它更像是神力和信仰的集合。会发光，但是有点危险。”
　　
　　祂的权柄是“灾厄”，天然畏惧光明阵营的一切。
　　
　　“那月亮呢？故事里说，月亮会随着时间变幻大小，但故事里又说，月亮是红色的，是和火焰一样的颜色吗？”
　　
　　灾厄之神：“会变幻大小的月亮在大陆正面。红色的月亮是赤月，在深渊，很冷，长久注视它的话，精神会出问题。”
　　
　　“喔，这个我知道，冷的反义词是热，所以您捧着的火焰是热的，对吗？”
　　
　　年纪小的地精笑起来，她凑到石台边，注视着火焰提灯，带泪的眼眸中满是跃跃欲试的神采。
　　
　　灾厄之神：“要摸摸看吗？隔着一层灯罩，不是很烫。”
　　
　　祂抬起触手，把提灯递过去。
　　
　　变故突生。
　　
　　提灯中火焰跳动一下，如同燃尽生命一般，格外突兀地熄灭了。
　　
　　视野再度回归黑暗。
　　
　　一片漆黑中，祂听见地精惴惴不安的发问声。
　　
　　“神明大人，火焰…是生气了吗？”